43
那一天，Lisa 開著車，繞著市區打轉。
又嫌市區車子太多，於是又開到了郊區。
又嫌郊區車子太少，於是乎又回到了市區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，漫無目的地，只是踩著油門，無所事事地想著一些事。但真問她在想些什麽，她又說不上來。
她覺得很煩躁，覺得身體很熱，於是將空調調大。
然後又覺得空調太冷了，於是又將它調低。
調了幾次，溫度都不適合，於是她發火了，便直接關掉，打開了窗子。不到一秒，又覺得窗外的空氣糟糕，於是又搖上了車窗。
來回幾次，她生氣了，乾脆直接把車子停在便利店前面，買了幾瓶礦泉水，於是又繼續開車。
累了。她揉揉眼皮，揉揉眉心，就是不肯停下來。
看著手裡的鑽戒，她覺得越加煩躁。
這是Pierre 給她的。當著她媽媽的面。
不能拒絕，因為媽媽當時受了傷，醫生說會有生命危險。她不想她在那個時候還要為自己擔心。只好收下。只好戴上。
然後，她看見，隨同自己來的S, 站在門後，靠著門，身體顫抖著……
她聽見了……她知道的。一字不漏地，她都聽見了。原本她還打算使緩兵之計，後來再向她解釋的。但是……來不及了。
Sheetal 順著門板蹲了下來，她因為鏡子反射看見她纖細的肩膀抖得更是厲害……她好想摟著她，但是她不能。
因為她正被男友摟在懷裡。
她知道她在哭。她總是讓她哭。
她知道她跟著自己，只會痛苦，但是她找不到讓她快樂的途徑。
有人說，有舍才有得。但是她不肯放開。如果只是執著。那好。她執著。
但是，她的執著卻讓她哭泣。
放手吧，Lisa.
想著、想著，她還在心裡勸著自己時車子突然熄火了。
她把車子開到路旁停下，發現車子沒有汽油了，才突然想起自己只顧著開車，完全忘了去給車子打油。
糟了。這裡是哪裡？
她不是很熟悉這個地區，所以完全認不出這個地方。
只好走下車，看看有沒有路過的車子可以幫她。
她站在路旁等車子經過，等了許久，卻沒有車子經過。這個地方太偏僻了。她突然意識到。
還是上車打電話給Shamim 讓她過來救她吧。
走過草地的時候，她不小心提到了路旁的石頭。就一下，卻痛得她完全無法站起身來。
跌坐在地上，看著那個她踢到的石頭，她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先是抽泣，然後越想越不忿，就越哭越厲害。哭到後來，她已經忘了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哭的了。
喘著氣，她只是坐在地上，環抱著自己，一直哭、一直哭。像是要把心裡的難過都哭出來，像是要把這幾個星期的糾結、鬱悶都哭出來。
她不是個愛哭的人。但她一哭，就無法停止。
這時，有人走了過來。
「小姐，你怎麼了？」是個紳士。
「我的車子沒有汽油了……」她邊抽泣著，邊指著自己的汽車，還是在哭著。
男子覺得好奇，卻也看她一個女生哭成這樣，那麼無助，感到心疼。「別擔心。」他柔聲安慰她。「我幫你給它打滿油就好了。別哭了好不好？」
「我的車子沒油了……」她還在哭著，重複著這句話。
他見她哭得傷心，也不好一直阻止她哭泣，於是便說：「你在這裡等我，我去給你買汽油回來。你小心一點哦。」然後便開車走了。
她沒有理會，還是坐在原地，放聲哭泣。
這時候，導演打來了。
她吸了口氣，儘量控制自己的聲音，不想給她知道她在哭。
「Lisa, 你怎麼了？！你在哪裡？！你在哭嗎？！」她重重的鼻音和哽咽的喉音嚇壞了Shamim.
她搖頭，想要否認，卻無法阻止自己的眼淚繼續滑落。
說不到兩句，她就主動地掛上了電話，連一句Good Bye 也不說。導演再打來，她也不肯接。
再一次，電話又響了，她本來想掛掉，直接關機，卻看見來電顯示，是Sheetal.
捨不得按掉。她想聽她的聲音。她想念她。
「喂？」濃濃的鼻音完全出賣了她在哭的事實。
她的聲音滿是關切。「你在哪裡？」
「S……」她不讓她叫她。她還是叫了。她無法不這樣叫她。S 是Sheetal 允許她叫的，她的小名。不管她們變成怎樣的關係，她還是會這樣叫她的。在心裡。
「Lisa……」她難過，當聽到她這樣叫她。「你在哪兒？」
她搖搖頭。「我不知道。我的車子沒油了。」說著又哭了。
她的聲音更是緊張。「你別哭……先看看有沒有路牌，我去找你。」
她還是搖頭。「我的車子沒有油了……」
「Lisa……」她不明白她究竟要表達什麽。
她又開始哭得歇斯底裡了。對著電話。她完全不能控制了。「我想和你在一起……我想的……我原本已經做好准備了……但是我又不能了……我的心好痛！你又不理我！我想解釋，我想跟你說話但是你不理我！我想跟別人說，沒人能夠明白！我想和你在一起！我想和你在一起！」
她在電話那頭，完全沉默了。
「我好想告訴媽媽我不愛那個男人！我好想告訴你我有多愛你！但是我不會表達！我好愛你！我好想和你在一起！我想當你的女人！想讓你也成為我的！我想下半生都只是在你身邊渡過！每天起床看到你！睡之前看到你！我想生病的時候你都在！不管怎樣我要你在我的生命里！直到我最後一次呼吸……但是……我不能！我不能 了！」越說越激動，最後她乾脆整個人放聲大哭。
Sheetal 在電話那頭也紅了雙眼，卻無言。
兩個相愛的人，卻不能在一起。那種痛，無法言喻。
再也，不需要去找什麽詞彙來形容。
反正，那是一種你哭到完全喘不過氣來，以為自己就快要死了時，也無法得以解脫的痛。
《待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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