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2
「還要嗎？」她靠近她，邪惡的口吻不像人，吸毒過後的樣子更像鬼。「這樣的我，你還敢要嗎？」
但Miriam 沒有害怕。她再也不會害怕她了。「爲什麽不要？」她的眼淚，沿著兩片臉頰流下。
「我殺了許多人。」她一臉平靜地回答，忽視她在夜裡顯得特別晶瑩剔透的眼淚。
「殺人的不是你。是我。」Miriam 說。食指輕輕抹去臉頰上的淚，她笑得一臉不以為然，像是當年那十條人命，算不上什麽。
「你說什麼？」Amina 眯起了眼睛。Joseph 明明是她殺的。
「你是爲了我才殺人的。一走了之的是我，你不需要為我背上殺人罪。」她莫名其妙地不知在說些什麽。
「你在發什麽瘋。你什麽時候殺了人？」
「Joseph 不是死在你的手上，而是死在我的恨意上。」她說得仿佛真的是她殺的。「那時候，他強姦了我。還讓其他的男人輪流強姦我。你沒看見嗎？他們打我、踢我，把我 的衣服都撕破！他們強姦我，朝我吐口水，甚至逼我……甚至逼我，像隻狗那樣跪著，雞奸我，還逼我同一時間取悅另一個賤男人。你不是，都睜著眼睛，沉默地在 鏡子後面，目睹了整個過程嗎？你不記得了嗎？」Miriam 的臉上，平靜得像面潭水，一面平靜得像是被荒廢了的潭水。
Amina 再也無法保持冷靜！「別再說了！別再說了！」她捂住耳朵，抱著頭不停地搖頭。她不停地搖頭，不停地搖頭。「別再說了……我求你……我求你……」
她卻粗魯地拉開她的手。「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？！我還沒有說完，你給我聽下去！」
「我不要！我不要！我不要……」她害怕地推開她，用力地推開她！
然後Miriam 的背後整個撞上了床柱，「空」的一聲，那是骨頭敲到金屬的聲音。
「Ouch!」她吃痛，鬆開了鉗制住Amina 雙手的手，改而撫上因劇烈撞擊而疼痛的脊椎骨。
「不是我的錯……」Amina 坐在床的一角，畏縮著身體，仍然在搖頭。「是你自己。是你逼我的……」她嘴裡念念有詞的。
她像個瘋子。
「Amina......」她吃驚，卻還是逼自己穩住也跟著她開始漂浮的聲線。「你聽我說，我沒有怪你，是我自己撞上去的沒錯。你冷靜一點。OK?」她握著她的兩隻手，沒有讓她掙脫的意思。
她神色慌張地看著她，突然又發瘋。「不要再說了……我求你不要再說了！」
「不行！我要說！要不然你要自責到什麼時候？！」Miriam 捉住她的手，用自己的膝蓋壓著。捉著她的肩膀，她逼她直視她！「當時你能夠做什麽？！你一個小女孩你能做什麽？！你只能站著，去看、去恨！」
「我能夠救你的！我害怕！我沒有！我害怕我去阻止的話，我也會遭殃！我求你不要說了！不要再說了！」她不願意去面對，她不願意去想起！
她不願一次又一次地，再去想起那個始作俑者，是自己！
是她自己！
是她！
是她沒有察覺到只是一個音符，只是一個音符！她和她，從天堂，跌進了地獄。
是她。
她難辭其咎。
「我是個妓女！我只是個站在街邊，下賤的妓女！只要是男人，只要肯給錢，誰都可以fxxk 我！你難道不記得嗎？我曾經爲了大麻情願被Power 和他的手下玩樂嗎？你不記得了嗎？」她不停地，一直逼她想起，逼她面對。
「不是的……你不是妓女……你不是妓女……」兩行清淚從Amina的眼眶流出， 那一刻，她希望她可以就這樣死去。
心絞痛死去。
「你對我而言不是妓女……你是……你是……你應該是知道的。為何你的丈夫會愛上你。是因為你長得像我媽咪。」她沒有把她是什麽說完。這時候她的肩膀垮了下來。看來她是冷靜下來了。因為吸了毒的她，此時竟然還能夠有條理地說話。
「是的。我從來不否認。我和你的母親，長得很像。」第一次來到這裡，看見Lady Daffodil 的照片，她差點沒嚇死。
世上怎麼有可能有那麼相似的兩個人？
只是Lady Daffodil 高貴美麗；而她只是普通的女子一名。
從來清楚Jaguar 看著她時，那種狂熱的眼神是因為把她當做替身。她卻從來不在意，也從來不理會。只要他有錢就好。她能夠爲了錢，爲了榮華富貴，拋棄一切，忘記一切。
「可是你又出現了。你又回來了。Little. 你看著我的眼神，叫我如何還能繼續忘記？你看著的人，是我，是Miriam 這個人，不是別人。因為這樣，我又醒來了，我又感受到被愛的滋味了。因為這樣，我可以什麽都不要，什麽都不理、不搶、不爭。我可以只待在你身邊的。請你相 信我。」她誠懇地握著她的手，放在胸口前，真摯地凝視她，真摯地保證。
她卻冷著語調，別過頭不去看她。「你長得像媽媽，所以我在第一眼就愛上了你。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偉大。所以你還是回到我父親的身邊吧。」她看著被她握住的手，忍不住又想起了
一切、一切的往事。
所有事件起因的源頭，是她的這雙手。
「打斷我的手吧。請你，打斷它們。我在也不想彈琴。我再也不想有人因為我的手，而喪失了性命、喪失了尊嚴。一切都應該有個結束，早在十年前，我就應該隨著 你的逝去，而打斷著雙手的。可惜，我不夠勇敢……我不配擁有你。所以，我失去你。是註定的吧。一切都是報應。」她笑得無可奈何，揚起的嘴角，卻叫人心酸。
「你配。只有你可以擁有我。或許我的身體骯髒不堪，任何人都可以要我。但是我的心，我的靈魂，只有你可以擁有，因為你給我錢，除了想擁有我，更多的是，怕我挨餓，怕我受苦。」
她低下頭，不敢看她。
「我沒有。我沒有你說的偉大。」
「你有。你不打我，不虐待我，不罵我。你不會踢我，不會在我身上吐口水，不會嫌棄我。你疼我。你關心我。你愛我。」她望進她的眼睛，希望找到她的靈魂。 「你以為我死了。你內疚。你變裝成為我。不只是因為你想念我。更多的是，因為你希望可以替我承擔。你看見我被折磨，你希望藉由這樣的方式，替我承擔這些 苦。難道不是嗎？」綠色的眼眸閃耀著動人的異彩。
「你……」Amina 除了驚訝地看著她，再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。「你……爲什麽會知道？」
「因為我在過去十年，亦過著無意義的生活。白白浪費了十年的生命，浪費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。如果不是一時想不通，我不會走的。Amina, 我不會再走的了，你相信我，可以嗎？我們收拾幾件衣，然後一起逃走。我們可以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，重新來過。沒有人會知道我是妓女，沒有人會知道 你是天才。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過去，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做過些什麽。要嗎？和我一起逃吧。我們也可以幸福的。」
「去到新的地方，爲了不讓人找到，我就無法寫曲，就無法演奏……」她恨自己除了會彈琴，其他一無是處。「我就不能養你。反之，我還會成為你的負累。我不想 成為你的負累。我不能再忍受睡到半夜才回來的你，滿身都是傷痕。我也不能再忍受早上起身，你會不在。我的愛太重了，對你來說，太重了。我給不起你平凡的生 活。因為平凡對我而言，是奢侈。」
「不，Amina. 我不會再重操舊業。你放心。我再也不會讓你之外的人碰我。就連你的父親，我也許久沒有和他親熱了。不管你信不信。還有，我自己有手有腳，我不需要你養我。 我有一些錢，以前存下來的。我早已將錢慢慢的轉到另一個戶頭，你的父親再怎麼厲害，也找不到我們的。」她頓了頓，希望自己的誠懇，可以給她再多點的信心。
「一個星期前，百合小姐來找我。」
「什麽？」阿姨找她幹嘛？她不是最敏感看到Miriam 的嗎？
「她叫我帶你走。不去管別的，叫我帶你走。叫我不要再壓抑，讓我勇敢地去愛你。」她想起百合跪在地上求她的樣子，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的抖動。就是她的哭聲， 讓她鼓起勇氣，和她一起的。「她要我救你。當時她沒有說是什麽事，但是要我救你。」在看到她手裡的毒品時，她才知道為何百合肯對她割愛……因為只有她，可 以讓她好起來了。
「所以你就……爬進我的窗口……找我？」她的聲音開始發抖，她的毒癮又要發作。「好冷……我好冷。」她環抱著自己，開始發抖，又需要吸食毒品了。
「不要再吸毒了。不能再吸毒了……你聽我說……」她緊緊地摟著她，將她按在懷裡，不讓她去想，不讓她去找。她的毒癮是因為她，她不能再讓她放縱下去。「爲了我，爲了你自己，不能再吸毒了。」
Amina 沒有應她。
室內除了外面颼颼的冷風，不停擠進細縫的聲音，還有的，是Amina 急促的喘息聲。
「給我吧……就在那裡而已……」她抵抗不了毒品。
「不能。」她仍然是緊緊地摟著她，讓她動彈不得。
但是隨著她的毒癮越來越強，她的力氣也越來越大。「你够了！我告訴你！我已經不是那個你認識的Amina 了！我是個妓女！我骯髒不堪！我吸毒！我自甘墮落！我喜歡被男人糟蹋！那管你什麽事？！」毒癮上腦，她已完全失去控制。
累了，她坐在冰冷的地上，眼睛盯著散落一地的白粉，用手指沾了些，她希望可以避過Miriam 的眼睛，放進嘴裡。
「我說了！不准！」她打掉她的手！
「What’s the fxxk!」她睜大瞳孔，兇狠地等著她。
「我愛你！」
《待續》
不知道你們試過被騙嗎。
或者，試過最需要一個人的時候，她選擇和別人一起。
呵。
抱著枕頭，跟自己講話。
開著音樂，不想讓別人聽見在哭的聲音。
不知道怎麼忘記，也已經逃避到不能再逃避了。
最後，連做人都不成。
然後，又怎樣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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