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
「Amina! 你回來了！」
一走進酒吧，就聽見男子欣喜的聲音在耳際響起。Miriam 朝著聲音的地方望去，看見一位西裝筆直的男子，從遠處正快速地走來。
「He is my boss.」Amina 在她耳邊輕聲道，然後迎了上去。「找我有事嗎？」
男子忍不住望了望Miriam, 眼裡充滿驚豔。他問她：「她是？」
Amina 順著他的目光，把視線鎖在女子的身上。她是她的女人。她想這樣回答的。但是剛才，Miriam說她們完了。於是乎，就這樣凝視著她，沉默著，什麽都說不出口。「她……她是……」
「I’m her girlfriend.」Miriam 走了過去，牽著她的手，直視她躲在鏡片后的眼睛，堅定地回答。
聞言，女生的臉上漾起了大大、可愛的笑容。
她說她是她的女朋友呢。呵。
在當時那個只要是異物都會被打死、boycott 的年代，Miriam 牽著她的手，對這個日後將引發出隱藏在Amina內心深處自己的男人，坦白了她們的關係。
他的眼裡閃過驚訝、可惜，但畢竟見過世面，驚訝到最頂端，也只是驚訝。「是嗎？」他滿不在乎地回答。「I’m Joseph.」他向Miriam 伸出手介紹自己。
雙手勾住小情人的手臂，她笑了笑，示意自己不打算和他握手。「I’m Carol.」
Amina 再年幼，也知道他對她的女人有意，皺著眉，粗聲粗氣地，她問：「找我什麽事？」
「那個鋼琴師說看不懂你的曲譜，辭職了！今晚的售票節目不能取消！我臨時又找不到別的鋼琴師，想說……」他希望她能代替他。
「不要。」她不再彈琴。
「爲什麽？」Miriam 和Joseph 異口同聲。
Amina 見他倆默契可佳，皺起了眉頭。「不要就是不要。」
「乖嘛。你不是說彈給我看嗎？」女人摸摸她的頭，輕聲撫慰她。
「但是……」她在害怕。害怕手指碰觸琴鍵的感覺。
Joseph見她猶疑不決，聯合Miriam, 半哄半騙地把她帶到鋼琴前，壓著她坐下。「彈首歌給你的女友聽聽，叫她更喜歡你呢！」
Miriam白了他一眼。她不需要Amina 是個音樂神童才去愛她。她對她的好，已經是她愛她的一切理由。不過，她倒想看看，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孩。
16歲半。兩首曲子300鎊。
街尾那個老頭做了十幾年的曲，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價錢。
她似乎備具天分；她似乎厭恨天分。
「好吧。」她皺著眉，盯著黑白琴鍵，突然變得沉默、安靜。
像是換了個人，她摘下自己不久前又戴好的眼鏡框扔在地上。拉扯著頸間的Bow tie, 手指利落地解開身上的Vest, 放開了兩粒鈕扣；另只手一把刷的，解開了原本束得整齊的長髮！
然後，修長的手指輕撫著琴鍵，以琴譜出樂曲。
不需要曲譜，不需要伴奏，單手彈奏著，她寫了個故事……
音樂本來是將幾個平凡的音符組織起來，塑造聽覺形象來表達創作者的思想感情，反映社會現實生活，使欣賞者能在得到美的享受時，也潛移默化地接受藝術的薰陶……
但，Miriam看見、聽見的，卻不是如此。
小小年紀的她，彈出來的曲子，是幾個難聽的音。但是，合著聽，卻是一首曲。她分不清楚。再也無法分得清楚。
是悲痛。是哀戚。是嗜血。是憤恨。
她被她的音符籠罩著，出不來，越想逃離，越被拉緊！她不想去聽、去看、去想，卻被她的音符死命揪住，怎麼也無法避開那個暴風圈！
然後，無法抑制的，沉痛的往事又一幕幕地回到她的腦海里！
她無法忘記被無數個男人圍住的感覺！無法忘記他們粗暴地撕破她的衣！無法忘記他們在她耳邊的賊笑！無法忘記他們不顧她的意願，把她拖進酒店施暴！
思想越來越愁、悲、恨。她努力地深呼吸，卻無法紓解胸口的沉悶；努力地環抱著自己的肩膀、身體，卻還是看到那一票男人又在出現！
如果不是音樂漸漸地慢了下來，她以為她就會這樣被胸口的壓力壓死，吐血身亡。
那一刻，她明白了。終於明白了。
Amina 不願意再彈琴的原因。
因為就連她自己也知道，她的音樂，所發出來的氣場是那麼地龐大、是那麼地壯觀、是那麼容易地，導人誤入歪路……
剛才，就算她不被活生生悶死，也會自己開門衝出馬路選擇被車撞死！
「看到了吧……她不是神童……她簡直是魔童！」Joseph變態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，她轉過頭看他，看見他完好地彎著身子，鄙視地看著她。「她的音樂讓人著迷！只要她肯彈，肯定會賺很多錢的！」
聞言，她順著他的目光，找到了女孩。
她坐在那裡，專注地玩著手裡的琴鍵，像是個在玩兒童鋼琴的孩子，她敲琴鍵的手勢是Finger by Finger, 不是流利順暢的。但是……她看著她，她的眼睛佈滿血絲；她看著她，她的牙齒咬得嘴唇破了、流血……
吸了口氣，她走到鋼琴邊，隨手按了個琴鍵，用力地，重重地。
「Bang!」
Amina 猛地回神，雙眼懵然。「Miriam?」
「別彈了。」她喘著氣，不理身後男人惡狠狠的目光，溫柔地笑著。「我帶你走。我帶你回家。曲拿回來，那300鎊我們不要了。OK?」她決不讓這男人利用她的天賦。決不讓這個男人污染她的純真。
「爲什麽？」她不明白。那300鎊、那兩首曲，是她爲了她做的。她為何不領情？
「我愛你。」Miriam 扶著她起身，替她束好頭髮，替她扣上鈕扣。「是你的人。不是你的錢。不是你會不會彈琴。」
「但是……老闆說，有錢才可以給你好日子過。」臉上天真的表情和充滿血絲的眼睛，十分不搭。
如果不是親眼所見，她不相信那個原本純真客人的小嫖客，會是眼前這個看起來詭異可怖的女孩。
「只要可以天天跟你一起，對我而言就是好日子。」濃妝豔抹的Miriam，笑得真誠。
「真的嗎？」小女孩的臉上，是欣喜若狂的笑容！
「嗯。」低下頭，吻去了她唇上的血，一下、兩下，親密的，曖昧的。「真的。」
然後那一天起，Amina 住進了她的家。
《待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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